霍青文搬着梁堂走出灌木时,连周围的空气都变得新鲜了。
在荆条丛中钻来钻去,霍青文不小心将什么活物吸进了鼻子。小东西估计怕黑,在霍青文的鼻腔里上蹿下跳。折腾的霍青文很想打一个喷嚏,流两滴眼泪。
放下梁堂以后,他真的对着天爽快地打了一个喷嚏。声音响彻四野,却连一只鸟都没有吓跑。
梁堂的双脚得了没有荆条阻挠的空地,急忙向前赶路。本能似的。
霍青文在后面追赶,久违地看到了荆条这边的山林与天空。
他本意是住在荆条缠绕的幽闭小屋里,再也不出来去和小城的人争那几亩地种,一口饭吃。但看到梁堂对那位存旭嫂嫂的深情,霍青文不知怎么的就跑出来了。说起来也怪,连父亲的威吓都没有让霍青文动摇从此不再踏足山林以外的决心。可和他无甚干系的梁堂存旭夫妇却做到了。
说起来,存旭的名字有点熟悉。
在梁堂冲向霍青文时,他正在烧毁自己房中花费了一番功夫做成的家具。他想着给父亲留下一堆灰,让他以为独子遭了火灾,从此心灰意冷便是。
霍青文将自己带了些私心的报复美其名曰替父亲断了念想。
他有时觉得自己生父亲的气,是因为他明明培育的手艺精湛,却将兰花看得还不如那些酒肉朋友重要。可眼前这位黑着一只眼睛赶路的人同样也是育兰之人,同样也将兰花放在了第二位,为什么霍青文不讨厌他,还要为了他重新跑出山林之外?
如果霍青文能够回答这个问题,他也就不必一直追着梁堂跑了。眼前的路越来越开阔,梁堂与霍青文的距离也越拉越大。与十二岁时第一次意识到自己是富家少爷相同,如今霍青文也深深地为自己娇生惯养的羸弱身体感到羞愧。他竟然是先坐在路旁休息的人。
完了,梁堂哥肯定不会等我的。
出人意料的,梁堂停在原地等霍青文,不过态度还是相当不耐烦:“你要是跑不动就先在这里歇着,我要赶快去问吴哥,晚一点存旭有什么意外就——”
“不,我还好,”霍青文站起来,“快走吧。”
在行路的途中霍青文得知,梁堂曾花了两日的时间跑到山中寻找球花石斛,而存旭嫂嫂就是在这两天被不知道何人带走的。梁堂讲述时的悔意让霍青文再一次动容。本不应发生的祸事就在寻找兰花所耗费的时间中发生了。这让霍青文为兰花辩白些什么好呢?
他猜想这次回去,如果存旭嫂嫂安然无恙还好若是遭重,像梁堂这样的人必不会放过他自己,今后也不会再去山里满腔热枕地寻找什么球花石斛了。
霍青文觉得有些凉飕飕的。夜里乘着山风,他可以飞到最高的峰顶,可只要脚一落地,他还是得失望地接受自己是一个人躺在青石上纳凉臆想的现实。爱兰之人再多那么几位就好了。
拐过前面的黄杉树,就是梁堂熟悉的地方了。他归心似箭,一刻也不想停留。身后的霍青文上气不接下气,低沉的喘息声与他平日里和善的男声很不相符。要搁着闲时,梁堂一定会逗着这位比自己小的年轻人玩。
但如今不行,他有存旭要找。
“你自己当心吧,自己当心。”梁堂一边走,一边不忘记嘱咐霍青文。可自己却没有注意到脚下的安全,差点跌倒在地。霍青文趁机赶上了他,架住他的手。
“我来扶你。”
如果霍青文知道自己这一扶要扶到城中,他可能就不会这么积极了。
走到城门口时,过路的行人惊异地盯着梁堂和霍青文这对怪异的组合。他们两人的衣服破烂不堪,尤其是那个年长一些的人,更是褴褛落魄,令人咂舌。他的脸还受了不轻的伤,眼睛肿的老高,颧骨旁尽是擦伤和划痕。
霍青文听见有人小声询问这两人是不是打了架回来的人,没有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