碰到左步鸣以后,苗松一夜未眠。他觉得自己据为己有的东西正在被一只沾满泥巴的手往外扯。泥巴流淌到了苗家的屋盖上,滑溜的苗松根本就抓不住。
他勉强能在梦里抓住了自己的所有物。但醒来之后心里又没了底。屋楞上干干净净,估计是家仆搭着梯子上去清理干净的。苗松惘然地站在屋檐下看了一会儿,最后叫来了伺候他起居的下人,让他把榻上的枕头拿走,换一个新的来。
在出发去找左步鸣之前,苗松还不忘自己的享受,吩咐下人给他到附近歌楼上去找些有样貌有身段的歌妓。回来了他好物色心仪的歌妓买到家里来。
可是在左步鸣那鄙陋的小屋子边碰了一鼻子灰,苗松彻底忘了自己要买歌妓的事情。他丧气地在村口打转,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是好。他已经做好了见到左步鸣以后接受他的道歉和求饶。却没想到这个脏小子把自己耍弄的团团乱转。苗松决定先不回家,在外面转一转。跟随他的家仆被他遣到别处去玩了。他想自己待一会儿。
村口虽然有点脏,可绿树成荫的风景还是很不错的。苗松看见远处两只长尾缝叶莺从空中落到地上,抬着脑袋四顾。他想偷偷挪步到这两只小鸟旁边坐下,和它们待在一块。这样比和勾着脖子小心翼翼的家仆待在一块要舒服多了。
但长尾缝叶莺一见到苗松接近,就没命地逃走了。苗松怅然地坐在土丘旁边。看着它们远去的背影,他突然想起了是自己找到这些没有出息的家仆待在自己身边。有些哭笑不得。
苗松还记得在村口坐到最后,自己是一步一趟泥回到家中去的。那些家仆们出乎他的意料,各个玩的不亦乐乎。见到落魄的他回来以后,才收住笑容老实的问好打招呼。
苗松突然想起自己在出行前吩咐过家里的下人出去找歌妓的事。
他不想处罚面前这些只顾享乐的家仆,绕过他们进了屋子。
那是苗松第一次和鄱木见面。
没错,鄱木比胡丁更早见到苗松。
————————————————
“到底要不要去阻止一下呢?”左步鸣听得不耐烦了,就用一只脚撑着地掏牙。他期待鄱木开口说个一两句话,可这丫头也是奇怪,一言不发,连句辩解都没有。木鱼似的挨着敲打。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鄱木头上金光闪闪的头饰。心里还在思考自己爱的到底是鄱木还是头饰。
胡丁的骂声越来越小。左步鸣心想也是。他听着都累,骂的那位估计更累。他踟蹰地走在灌木边,突然使劲踢了一脚。
胡丁的话一下子止住了。她狐疑地看了一眼灌木的方向,发现了正在打呼哨的左步鸣。胡丁笑逐颜开,急忙凑到左步鸣身边问:“哎?你怎么来了?不是去见苗少爷吗?”
“苗少爷把我赶出来了,”左步鸣笑着叹到,“嫌我烦。”
“怎么会,”胡丁热切地和左步鸣攀谈,“你看,揭西来人时苗少爷都不让我接近,却叫你进去!”
“不是说了少爷不愿连累夫人嘛!”胡丁和他牵扯,左步鸣也就顺着她磨叽。他的余光瞟见鄱木——
她仍旧低着头。头顶金饰的穗子晃来晃去。
“你怎么想到要来这里?”胡丁特意将这句话的声调提高一点,好让自己的声音更好听些。
左步鸣看她自己美了半天,突然起坏心了。他轻轻挣开胡丁的手,在她不解的注视下努嘴说:“夫人,你这丫头可漂亮啊。”
金饰穗子晃了两下。
左步鸣感觉到胳膊上一阵热辣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