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日夜间,大约是我到达碧海山庄后十多天的样子,我与铃兰刚准备吹烛歇下,突然有人来敲小院的院门,唤我名字。听着是许姑姑的声音。我连忙跟着铃兰,披上外衣,去到院中等候。有仆妇上前打开院门,许姑姑快步走了进来。
她简短地对我说,万岁爷要召见我。
我听了这话,浑身止不住一抖,心中一阵慌乱不堪。
是的,如今我已知晓,我的形容外貌,与我故去的姐姐十分类似。就连瓜尔佳夫人,都能抑制住了她对我一贯的冷淡与厌恶,试图在表面上交好于我。还试图嘱咐我,要懂得什么叫做把握时机。
这位当今的圣主明君“雍亲王”,见了我,会不会真的有什么特殊的想法?而他的宠妃,“雍亲王福晋”,又会怎么想?她才刚遇了喜,会不会因此受到什么神志上的刺激?
撇开我自己的安危不说,至关重要的一点,我绝不能危及我娘的安危。
更何况,虽说我对雍亲王福晋尚有几分戒心,现时现日,我也绝不希望因着我,给她带去什么伤心与难过。想到了我娘怀着我时的心情感受,将人心、比自己,情何以堪?那是我千万不愿意发生的事。
那么为什么,这位名义上的雍亲王福晋,不去设法阻止她的夫君万岁爷召见我呢?
我知道,她不一定有能力这么做。“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但是,至少她可以延缓这件事的发生啊。而且,我若称病,她再寻到时机,替我静悄悄地安排上一门婚事,如此拖延了过去,不就是瓜尔佳夫人口中最可能发生的情况吗?这么做,合情合理,任人也寻不到她的错处,只会称赞她的仁德。
我一个未婚女子,蒙她召见,千里迢迢,来到这异姓门庭,已是不妥。面见外男,与弘旺阿哥及诸位侍卫男子,相识交谈,必定会招人闲话。如今,我再去亲见这天下之主,一国之君,我的闺阁声名,又将被置于何处?我的脸上,感到了一片火热。
可是,我这蝼蚁之人,又有什么声名要顾?
我转而想到,难道说,这位雍亲王福晋从瓜尔佳父子处,早已知晓我的形容面目,深肖我那可怜的姐姐,知道她自己必然无法制止万岁爷召见我,索性提前与我交好,以期用我固宠?
难道我终将逃脱不了,象货物一般被人贩卖的命运?
我的心中,再次一片冰寒。
在火热与冰寒的交替中,我听见自己有些孱弱的声音,轻声问许姑姑,可否请她代我回复贵人,我已经睡下了,或者,我今日头疼?
许姑姑用手绢掩了一下嘴,笑着说,傻孩子,这可是欺君啊。
是啊,我这是在说的什么话。天威难测,我难道真的是利令智昏了吗。
我请许姑姑稍待片刻。于是我与铃兰一起,转身进了屋。
我请铃兰,将我的头发快速梳成一个最简单的样式。然后去衣橱里,寻到一件深色的衣裳换上。我看了看铜镜中的那人,拿起粉饼,狠命地往她脸上唇上一齐扑了扑。
铃兰诧异地嘟囔着,“格格,你为何拿粉饼往你脸上各处都招呼啊,再穿上这件墨绿的衫,在烛火中看着,就好象是生了病一样。面黄肌瘦,无精打采的。”
我赶紧令她噤声,指了指院子的方向。铃兰不敢再说话。
半炷香不到,我便与铃兰,跟随着许姑姑,走到了福晋的院子里。
原来,福晋所在的院落,到了晚间是这样的一派温柔繁华景象。烛火通明,人影憧憧,屋内不时有欢声笑语传来。这番情景,让站在院中的人,忍不住地希望加快脚步,走入到那一室温馨之中去。
我的心中略有感慨。
人与人的命运,彼此之间是多么不同!
我与铃兰站在了门口,等待着许姑姑进去通报。
不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