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粮食仗、经济战,真正打的,也就是百姓对于官府赈灾的信心。大户豪绅们说,粮价一定会涨,粮食原本就不多,百姓信了,便去高价买粮。官府说,我们会赈灾,我们会打击不法粮贩,我们有粮食源源不断地进来。赈灾的最后结果,寄托于百姓对于两边的信任程度,当然,也取决于他们饿肚子的程度。
基本的原理是这样,说到细处,则要复杂上千百倍。南北打压粮价的过程已经进行了一个月,两地的粮价波动,竟然还维持在三十两上下,足以让秦嗣源感到诧异。但一如宁毅所说,真正决定结果的,还是要到第一场雪降下之后,那个时候,或者朝廷的赈灾手段崩溃,或者是大户的心理极限崩溃,而在这之前,两边都在不断地运用各种手段,提高自己的筹码。
在南面,就在这半个月内,甚至有一艘运粮船被人凿沉,至今还没查出凶手来。而在前不久,秦嗣源派在淮南的一个县令由于性格耿直,赈灾手段激烈,引起了一次反弹。一名屯粮大户想要趁着这次荒年拓张自己的实力,盲目地吃进了很多运来的粮食。他以为稳赚不赔,高价吸纳,谁知道接下来的粮价波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竟隐隐有下跌的趋势。
这也是宁毅在第一阶段打压的手段激烈所致,虽然眼下看起来能调动的粮食总量不如预期,但宁毅在第一阶段的投入,还是很有魄力的。他太有经验,这种玩梭哈一般的商场对赌,不管是不是胖子,首先都得把自己的脸打肿才行。而另一方面,这次的敌人也有着阶梯一般的层级,首先撑爆一部分大户的胃口,增加他们的心理负担,让他们提前崩溃,将粮食尽早流出转而威吓更高层级的人,也正是宁毅的打算。
在这种层面上,那类乡下中小型的士绅哪里是宁毅的对手。宁毅控制着粮食的进入,那县令在接到相府指令后,也兴致勃勃地以行政手段配合舆论,开始压下价格,同时也在威胁这些大户,必须把粮食吐出来。他做得太好,那大户的心理,就这样崩溃了,某一天叫嚣着“你不让我活我也让你死。”请人杀掉了正在为赈灾救人奔忙的县令。
那县令原本也是穷苦人家出身,为官清廉刚正,被杀之时,正在将自己的口粮发匀给外面的饥民,家里的家人,甚至也只能每天喝粥。
命案发生以后,那大户暗地里叫人放出消息,说县令是被附近作乱的王庆部下杀掉的,但捕快很快地找出了凶手。此时负责南面赈灾的乃是成国公主府的力量,周佩正好在附近,甚至是亲口将赈灾的方略告诉那县令的,得知整个情况之后,难过到几乎抓狂,当即派人将那大户全家上下都给抓了出来,筛出了参与屯粮的关系人与那大户的直系亲属,投进牢里。然后她与震怒的成国公主周萱一同给周喆写了家信。
这件事情过后,相府这边立即发出命令,以密侦司的人接受县衙事物,审判之后游街公示,此后又以强硬的手段查了几家。其余人风声鹤唳,在这种高压之下不敢再囤,倒是令得当地粮价出现了一个口子。
而在这件事情里,据说那大户被投进牢里之后,周佩在第一天冲进牢里,抢走了所有给那大户家人吃的饭食,还当场将牢里的稀粥喝了一碗,表示“这么好的粥怎么能给畜生喝”、“一定要让他们活活饿死”、“谁再敢给他们送粥,我就打死他”。皇族的人插手,就算真把这家人当场打死估计也没人敢说话。只是听说周佩喝粥当晚,在房间里吐得稀里糊涂,第二天差点生病。
到后来审判公示,这一家人已经被活活饿了四天,直到康贤那边发了命令,才让周佩远离这事,同时给他们一天一顿粥喝,勉强吊命。但可以想见,他们此后也难得好死了。
秦嗣源说起这事,语气有些低沉,宁毅的表情也显得冷漠。
“耿县令的一家,已经让密侦司帮忙好好安排了……周佩还是让他回去,那边临近王庆作乱,虽然如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