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朝旁边依了依,靠到了许淮闻膝旁。
忽一片花从头顶的树上兜然旋落,在快要坠在她脸上时,许淮闻伸指撷取。
白丝蕊丹粉尖的花,小巧玲珑,绒羽的针瓣,像是蒙着雾气被晕染开的一缕缕粉墨,静静绽在他手心里,
雪清婉伸指摸了摸这软绒绒的花,轻轻笑道,“我原还想着东璃澈卖什么关子,这树是什么稀有珍贵的树,未曾想这是一棵合欢。”
抬眼而望,浩瀚澈净的茫茫夜空下,那一树丹粉浅白,暧昧幽柔,将夜月星辰半遮半掩,偶有一朵被风拔离了树梢,像只小伞似的,支着清粉的伞衣悠悠而落,落在席子上,落在她肩上。
合欢树在北方并不常见,她之前只从籍上读到过,形容其“妙手仙姝织锦绣,细品恍惚如梦。脉脉抽丹,纤纤铺翠,风韵由天定”,再看同词配绘的图,是针瓣丹尖聚成的一撮儿绒。
那时候她只觉得合欢与寻常所见之花不同,寻常花都是怎么鲜艳怎么夺目怎么生,这花瓣薄蓬小,倒显得矜持自赏。
如今近赏来,觉着确实有股子出尘意,独特又好看。
许淮闻将掌心的花别在她散落的鬓发边,瞧上去比银簪金钗的好看得多。他淡淡笑着问,“清婉知道这花名的寓意么?”
她摇摇头,好奇探问,“什么?”
“合欢合欢,百年好合,日夜同欢。”
闻言,脸微微一红。
东璃澈给华宸苑里种这么一棵树,竟是这个用意?
刚住进来的时候,她跟许淮闻之间的感情好像还没这么明显吧!这是未卜先知?还是有所预谋?
“原来是棵象征爱情的树。”她郑重其事地点点头。
许淮闻也郑重其事地点点头,“嗯,对,象征男女之情的树。”
男女之情。
他那一卷目光正轻柔似水地望着她。
雪清婉嘴角动了动,轻咳一声,将目光转向了池塘。
许淮闻见状,一笑,也收了目光,看向空中最明亮的那颗星子。
一池荷叶正顺着风的方向点脑袋,长亭下,一盏青灯半亮半熄,照着了莲荷下窜动而过的赤鳞锦鲤。
仿佛时间在现实与回忆里重叠。她记得香簌城那康庄恢弘的府门内,攒梁绕檐的藤萝下,也是这么一池相似的荷花,许多锦鲤,她朝水里扔糠麦,母亲走过来拍拍她的肩膀说,鱼儿吃糠麦不好消化,要喂小虫饵才好。
说着,母亲将一把小虫饵塞到她手心里,牵着她的手,朝池里洒去。
如今,不知那方鱼塘里的锦鲤轮了几辈?不知那荷叶是否如旧翠碧?荷花如旧多姿?
她轻轻泛起抹笑意,笑中带欺嘲,带冰凉。
不会了,再也不会了。
柳春琅寄信说,将她尚存于世的事已经告诉了林枫,林枫爱女心切,急于见她,请她尽早回府,必将满城皆迎之。
爱女心切?急于见她?她可不信。林枫应该是恨不得早日惩治了她这个背家弃义的女儿吧?不知道柳春琅怎么给林枫卖了个惨,再讨了个乖,出了个迎她诱回的主意?指不定还提起了她那死于新婚夜的妹妹?
从前她天真地信奉亲情,不代表现在她还会傻得跟狍子似的听那俩人虚情假意的鬼话。
谁在谁的圈套里,估计林枫跟柳春琅现在还没想到呢。
一阵暖风吹来,吹散了暗天的一朵浮云,吹动了满树的仙粉。
许淮闻望那紫微星望了许久,眼中清光明朗。
“清婉,你会一直这样陪着我么?”
没有回应。
低下头,原来腿边的人儿已经睡着了,嘴角似笑非笑的有点诡异——不知道又想到了什么坑人的主意。
他抚着她的发,笑了笑,笑里有点无奈,有点心疼。
整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