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幻想一旦生出,在脑子里跟树苗一样蹭蹭蹭地长,不到三天已成参天大树,奇思妙想渐渐驱走了董惠芳心底的不安。每天被一种幸福的假象完好包裹,不失为一种走出伤痛的方式。
二月六号,正月十四,钟能终于收到了自己的一月份工资。虽然因yq工资晚发了几天,虽然到手的金额比他算了无数次的数字少了几百,但这些压根不能阻挡一个老人的士气。工资一到账,钟能也不扫地了,直接撂下扫帚坐在街边给孙子孙女发红包打电话。孩子们不在身边,唯一能减少思念、宽慰自己的法子只有给钱了。
钟理依然每天在空荡荡的市场里像只老猫巡视一般插兜游走,他避开了生活,选择在摇曳的椰子树上安静地赏人间风景。老头看得出儿子的变化,看得出儿子眼里的平静、身上的沉寂,看得出钟理渐渐正常的作息、慢慢规律地出门见人,看得出他开始在意自己的胡须长了、头发乱了、衣服不整。
人总要花些时间去治疗自己,只有治好了自己,才能去医治家庭。一个人如果没有自愈不但治不了家反倒会加速家庭的崩裂和亲情的溃烂,这个道理老汉钟能懂。所以,钟能一遍一遍地安慰儿子,一遍一遍地告诉他人生很长、胜败无常、但爱有常,他一遍一遍地告知儿子乐观地看待生命、磨炼心性控制心魔、学着看淡苦难失败、学着放下脆弱虚荣、学着放下自我的人生功课皆是有常。
远在老家的包晓星时常跟梅梅爷爷通电话,除了聊过年、聊桂英家、聊两孩子、聊种地,关于钟理公媳两很少聊。即便提起,也是老人家见儿媳高兴时顺带插两句钟理起变化的好话。晓星真无动于衷吗?她只是被伤透了,对钟理绝望到不想提及而已。
生活还要继续。三十亩地不是小数,包晓星白天忙于家务、采购、照顾孩子,晚上坐在炉子前拿着本子嘴里喃喃不已。三个孩子在炕上疯闹、一猫一狗炸天地乱叫,这些丝毫不能影响一个女地主的排兵布阵、潜心运筹。不得不说,晓星现在的日子温馨且充满希望,每每跟妹子、女儿和桂英聊起无不侃侃而谈。
按照家里人的常规经验,晓星目下买到的肥料远远不够、品类也少,猛然想到这里晓星不顾晚上九点方不方便直接朝康鸿钧打去电话,开门见山张嘴直问镇上卖肥料的几家能给出的最低价。一来二去,两人大晚上打了七八个电话聊了两个钟头。
正月十五一大早,康鸿钧冒着风险又来到包家垣,打着给包棣通拜年的名义,送完礼直接来到晓星家,给她最需要的热乎消息。同时,多心的男人额外带来了给晓星儿子的压岁钱、送晓星的十来斤坚果还有一大篮稀有水果。晓星推辞不过,最后不好意思地收下了。中午饭晓星决定做火锅回谢鸿钧,一番准备后他叫来维筹帮忙敬酒,三个人于是在晓星家客厅里吃了起来。
明眼人谁看不出康鸿钧的心思,一时间村里人对晓星有了各种说法——一些说她没离婚勾引人,一些说她离婚了重新谈,一些说她被抛弃所以回娘家抱大腿。大家摸不准实情,连晓星的大哥大嫂二哥二嫂也不太知晓。前些天女人从大嫂那里多少听到了些垣上人的风言风语,她完完全全不在乎,村里人谈种植她洗耳恭听,村里人问婚姻她三缄其口。洗练半生,她会畏惧流言吗?丝毫不。包晓星不但不反感外人的极端关注,反倒乐于引导,将村里人对她的好奇全部引导到三十亩地的种植上,以至于人们一见她便兜不住地她需要的消息。
中午两点,康鸿钧、包维筹和包晓星依然吃肉喝酒,三人聊的无非村事、农事、人事,晓星的热情和务实不但吸引了康鸿钧,还感染了包维筹。农家小伙第一次见人把农业当事业干,备受鼓舞,不知不觉间对在农村当农民的前途忽然乐观起来。三人正吃着,不防备有人在门外大喊。
“星儿!星儿!包晓星?”
“欧呦英英来了?”晓星